第183章 不可扰（5）

　　拓跋耀定了定神，细细的端详着纳兰煜，她终是长到了十六岁。

　　西楚大地如此辽阔，然而纳兰煜只能待在着云麓宫里，点一盏枯灯，听着别人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在西楚，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概都已经学会如何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如何为自己绣一身彩衣，如何与心上人看日出日落。

　　“父王，姑姑，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纳兰煜深深的下了一口气，她脸上表情正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那光洁皮肤上似有浮光掠影，嘴角缓缓的滑出一抹苦笑，“我的眼睛原来不是天生的！”

　　纳兰煜的心微微颤抖着，她就这么被白白的欺骗了十六年，她在内心深处还真的把那个传说当真了，只是为了自己有一些希望，有一些念想。

　　果然，这是世界上是没有神仙的！

　　“为什么？为什么！”纳兰煜张着嘴，一张脸无处安放的拉扯着，手也跟着不自觉的摆动起来，“你们知道看不见的那种感觉吗？没有一点点光明，你会担心这个世界是不是在欺骗你，你只能靠的感觉去听去感受，你要分辨出每一种声音，你的每一根神经都要高度集中，不能有半刻的松懈，不然这个世界就会欺骗你，重伤你。”

　　纳兰煜一只手伸出了出去，指着前方，此时的她已经分不清楚父王与姑姑在哪个方向了。

　　“煜儿，你不要这样！”拓跋耀一股脑的冲了上去，将纳兰煜的手放了回去，此时的纳兰煜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凡是她能够触碰到的地方，她都要弄乱，拓跋耀正要上前阻止，却听见拓跋若十分冷静的说了一句，“由她去！”

　　纳兰煜的心中似有燃烧不完的火，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当听见姑姑拓跋若说出那一句，由她去的时候，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喊了一声，“姑姑！”

　　拓跋若应了一声，纳兰煜顺着这个声音迅速的寻了过去，一伸手想要掐住姑姑的脖子，却还是扑了个空。

　　只听拓跋若冷冷的笑了两声，“煜儿，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告诉你真相，你会恨我的，自你从帝尧回来后，我就发现你变了很多。”

　　拓跋耀立刻站在拓跋若与纳兰煜的中间，情急之下他说，“煜儿，你可知道你姑姑为了让你重见光明，愿意将自己的眼睛还给你，你知不知道她这一年来，为了调理好自己的身体，还给你一双完美无缺的眼睛，吃了多少苦。”

　　纳兰煜的手悬在半空中缓缓的放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这是手好重，她以为像她这样一个看不见的弱者永远不会有杀人的念头！

　　可是这一秒，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不再是那么向往光明与希望的了。

　　她居然对自己的亲人，起了杀念！

　　“这不能吃，那不能用，事事都要安排的有条不紊，就连饮水与睡觉都有严格的时间。”拓跋耀看着纳兰煜的手缓缓的放下，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

　　“父王，都是因为她，我才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我这一辈子都未曾经过母妃，就连她死了我也要被蒙在鼓里。”纳兰煜灰色的眼眸中泛着微微的泪光。

　　当眼眶容不下这么多泪水时，终是留了下来，她知道却不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此刻，她若再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你怎么知道的！”拓跋耀有些惊异，他只当煜儿是这样云麓宫里的一只凤凰，只要她不飞出云麓宫，她就永远是这是凤凰，昆仑圣地位于西楚以西，纳兰云珠去世的消息也一直被拓跋耀封锁着。

　　“父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儿很没用！？”纳兰煜微微的闭上眼睛，她虽然贵为长乐郡主，可周围有多少人是看不起她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宫中人说我与四弟都是由姑姑亲手带着的，但我却从未见过四弟，这是其一。宫中人还说四弟以前根本就不住在云麓宫，是由父王你从昆仑圣地带回来的，这是其二……”

　　纳兰煜一条一条据理分析，有些事情她只能去察觉，却不能直接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对谁都不好。

　　“别说了！”拓跋耀狠狠的说了一句，打断了纳兰煜的话。

　　拓跋耀的眼神在纳兰煜的身上游离着，一瞬间，变的尖锐起来，是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着云麓宫里做一只飞不出去的凤凰，她越是看不见，就越会去听周围的声音，这个世界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父王未曾这样和自己发过脾气，纳兰煜听的出此时的西楚王拓跋耀是多么的不耐烦，她曾经想要努力的加入到这个大家庭里来，却发现自己来的时候这个家已经是支离破碎的了，似乎每个人都希望，她做一个安静的人，不说什么，不会做什么，只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长乐郡主，便可安度此生。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们谁也不愿意看见发生这样的事情，煜儿，父王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有一点父王也希望你能够明白，一念之差，失之千里。”拓跋耀望了一眼拓跋若，片刻间，她倒是安静了起来。

　　“你姑姑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样一味的指责她，难道她就不难过吗！”拓跋耀的一句话倒是惊醒了纳兰煜，她明白姑姑对自己的愧意，“好，那你们告诉我，为何天盛帝要对姑姑下毒！为什么！”

　　可此时纳兰煜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她本可以看尽世间繁华，赏尽大好山河，可如今却因为别人的恩怨而害的自己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东西，任谁也不会答应。

　　拓跋耀看了一眼拓跋若，她侧着脸，似乎不敢去看纳兰煜，此时此刻，这丫头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让拓跋耀想起了年轻是的纳兰云珠，那股子倔强是谁也模仿不来的，她仿佛很乐意与这个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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