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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说好吧,我也先不睡了,跟你聊会儿天,OK?

  他说OK。

  我们坐在沙发上。

  两个男人,都穿着条三角短裤,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着话。

  我说你怎么搞的?跟姐夫说实话,你是不是……有那个倾向?没关系,我们现在可以不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就当是哥们儿,我比你大了差不多十岁了吧,应该能做个大哥。就算你有那个倾向也没什么,我能理解,你说?

  他说,我没有。

  我说真的?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睡?还动手动脚的?别当我不知道,昨天我睡着了,你还往我下面摸。

  他说我没有,你那是做梦呢。

  我说你还嘴硬。

  他说是你有那种倾向,所以你才做那样的梦,昨天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抱着我亲个不停来的。

  我说啊?你还倒打一耙是吧?完了,你没救了,姐夫不喜欢不诚实的人。

  他说我没不诚实,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屁话。

  他说你肯定有那个倾向,要不然你拍我裸照干什么?还私自珍藏起来。

  我说你还越说越有理了呢,我那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我现在就删了去。

  他说你删就删,反正你做了什么都可以不承认的,反过来还说我。

  我被气得肺有些胀,这小孩算我见过的最能辩的了,竟死不承认,这是他们家族的作风吧,我想。

  我说谈不下去了,晚安。

  我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脑进了邮箱,把若彬的照片翻了出来。

  那应该是我酒醉得晕晕的时候拍的,所以有些手抖,有些照片是不清晰的,现在看起来拍这样照片的人真是有毛病。

  天,竟然还有一张,我手扶着他的关键部位照的?我怎么不记得?

  我摸过他么?

  这照片原本是我用来牵制他的工具,现在竟成了记录我猥亵迷醉少年的证据了。

  我快速删除,删得一张不剩。

  然后抽烟,抽了三根烟之后,我仍没理清头绪。我认为我自己绝对是正常的,性取向绝对没问题,我从没对男人产生过正常范围好感之外的性欲,我没有破身之前自慰的时候看的是男女做爱的毛片或裸体洋妞的图片,我有了性经验之后跟我上床的全是女人。所以,若彬在撒谎,他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往我身上扣帽子。

  但是,照片是真的,我不仅仅拍摄了他的裸体,还把他摆成了我想要看的姿势,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东西,我知道我认为那些姿势是性感的诱惑的姿势,我还选择了拍摄角度,有的画面硕大的阳具背后能看到他的鼻尖,这照片看起来会使我心惊肉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很乱。

  不想了睡觉吧,管它呢。

  我躺下了,脑子里一会儿是温柔乡了的孟浪,一会儿又是出租车里若彬伸过来的手臂,从我胸前围绕过去,然后脖子后面,一个热乎乎湿漉漉的吻。

  一九九二年我十四岁,在新石子铺中学读初中二年级。那时候我身体不大好,经常感冒发烧,还有严重的关节炎,犯病的时候走路根本抬不起脚来,总是一步一步往前挪。但我很喜欢读书,上课从来不迟到,所以起得总比别的同学早。

  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条从铁路,是一家化工厂自备车皮的专用铁路,我们为了抄近路每天都会从铁路上跨越。但我犯病的时候过这条铁路是非常艰难的,有时候为了跨一条铁轨甚至用上十到十五分钟。

  那时候的小孩子没什么素质,看到我笨拙抬脚的样子,不但不会过来帮忙,还会在一旁看笑话。有时他们还围着我唱自编的儿歌,小蜗牛,爬呀爬,清早起来要搬家,新家只有两尺远,太阳落山还在爬。这个时候,委屈的泪水就忍在我的眼窝里,我一声不吭地努力抬自己的脚,不理会他们,只是拼命地想我一定要好起来,不但要好起来,还要健步如飞!

  后来有一次,又是过那条铁路,那天有些迟到了,我心里很着急,结果脚下被一块石砾绊到,身体扑地一下摔到铁轨上。碰巧一列车皮临时发车,那种蒸汽式的机车,呼啸着过来,根本没看见我小小的身子躺在前方。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拉开了,他抱起我一跃而过,躲开了火车。我惊魂未定,慌乱中看清了抱我的人,就是大开。

  大开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一直到初中毕业,大开都陪着我上学放学,我们无话不谈,相互抄作业,假期了也约着一起玩。我犯病走不得路了,他就背我。我好了的时候,他就陪我去操场跑步。毕业后我读了高中,他去了中专,没怎么联系。而我的关节炎也奇迹般的好了。

  这就是一段勉强称得上我与同性之间关系比较密切的历史,很正常啊,没什么问题吧?

  并且通过大开,我还认识了他的妹妹小开,我曾一度想追求小开,这样大开就成了我的大舅子,我们仍能如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这也不正常么?

  与他们兄妹友谊就这样历久弥坚地保持了十多年,每当我遇到挫折和困惑的时候,都会找到他们倾诉一番,包括这次和梅欣之间的恋爱,我先问小开,梅欣这个人适合不适合我,她说天底下只要是女人的都适合你。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就强迫她认真回答,她正色地说,那我说不清楚,你去问我哥。我呸了她一下,说良心让猫给叼去了,亏你嫁给那个海员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十五分钟呢!

  大开说,鞋子适合不适合,只有脚知道。

  我说不穿怎么才能知道呢?

  他说基本上按某些道理来说,可以有些参数做衡量,不过爱情这东西不象鞋和脚那么简单,因为有些尺寸是看不到的,看到了也未必就是真的。

  我知道跟他说爱情纯属浪费口水,他三十大几了还没结婚,女朋友谈一个吹一个,我投错师傅了。

  后来,大开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了梅欣,那是一期综艺问答的节目,梅欣作为特邀请嘉宾出席。大开说,这姑娘不错,口齿伶俐知识丰富,样子也漂亮,你配她都配不上。

  我得意万分,说明天我就把她娶回来做老婆。

  他说,要她还是在电视圈里混,你就得慎重考虑。电视圈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幸好梅欣没有选择电视,她选择了一个离电视很远很远的贸易公司,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启了恋爱之门。

  不过还是有所遗憾的,因为梅欣是在与白婷的对决失败后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我,这一直是我心里的隐痛。

  但我没有和大开说,这个臭嘴巴不会留情面给我的。

  相对而言,有些事情和小开聊聊感觉倒蛮好,她性格象个男孩,并且又比我们更懂得女人在想什么,所以她才是合格的感情专家。

  难道这也不对么?

  这一夜我梦连着梦做得一塌糊涂,如果做梦是按名额分配的话,我向那些失眠的人严重道歉。

  我甚至梦见大开背着我过铁路的情景,他的背一晃一晃的,而我的心里,一分自豪加一分内疚加一分欣慰加一分感激,反正是乱七八糟七荤八素,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我醒来时还感觉自己在他的背上摇晃,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若彬在摇我的床,叫,快起来呀姐夫,都几点了你不上班了?!

  我想,真的睡得够死,闹钟叫都没听到!

  再一看表,差一刻钟八点,糟糕,真的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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