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回忆录 三

　　周易海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详细说吧，你想想一个客人来到一个餐馆，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他没等我回到，继续道，“看到的是这家店是否干净整洁，小二是否热情。所以每次我们都打扫擦桌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整个酒肆干净了，客人便愿意坐下来点菜。他可能是刚来，也可能来了很多次的，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的口味是清淡，还是喜欢咸一些，辣一些。小二这时候都要问个清楚！”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每一个工作背后都有更多的细节可以思考，只要你勤奋，总会发现其中的奥妙。最最简单的工作中也能找到其中道理。所谓取势明道优术，所谓势和道，现在说有点大了，一时半会儿你也明白不了。但是最后‘术’，要理解这就是勤奋。而我说的勤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努力。你来说说你的理解？”

　　我稍微思考了一会，道：“是不是像你每天那样，拼命的做每件事，每天劈柴烧水还要打扫卫生？”

　　周易海笑道：“你那叫自我惩罚！最多算得上是消耗最大的体力。你要带着思考去做事，我那时为何努力打扫卫生？因为我看见好几次客人进来，看到桌上和凳子的油迹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们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还是希望干净一点。那再以你做小二跑堂为例，我们有不少熟客，也就是回头客了。他们的口味喜好，他们喜欢做什么位置，大约几点会来。还有一些第一次来的客人，怎么满足他的口味，让他下次再来。如果你不带着思考去做事的话，仅仅把自己累个半死是不够的。勤奋便是这个意思。”

　　我不住的点头，心里完全同意他说的。

　　“不错，不错。”周易海很开心，“你总算愿意听我说话。你刚才不是问我关于工钱薪水的事吗？”

　　“对。”经过周易海的计算，我发现要实现我哥哥给我定的理想，至少要到三十岁了。

　　“你觉得老板娘还会要我来还那顿饭钱吗？”

　　“会的。那顿要五两银子呢！”我很肯定。

　　“我现在跑堂招呼客人，空闲的时候还管一管采购的事情。这个月你似乎还有三钱的赏银吧？”

　　“嗯，这个月生意好，老板娘就多发一点。”我点头。

　　“我看过账本，这个月比平时每月多了大概五十两的营业额，而采购的话又比平时节约了三十两左右。如果把这个功劳都算在我头上的话，你不反对吧？”周易海得意的笑着。

　　我简单算了算，多赚了五十两，又节约了三十两，一里一外就等于是八十两。我吃惊地看着他：“就等于我们酒肆多赚了八十两。”

　　“大约吧，其实还有固定成本没算进去。简单一点，就当因为我的努力酒肆多赚了八十两吧。”他接着道，“你说老板娘多赚了八十两，她会在乎我吃掉的五两饭钱吗？所以她不但不在乎，还把我的工钱涨到了每月五钱。”

　　“还不明白吗？”周易海看我还有一些迷糊，“这就是我要说的价值论了。因为我的存在，掌柜的少操心，老板娘多赚钱，所以我在这里是有价值的。而每个人的价值有大有小，对于老板娘来说，我的价值就比你大，是不是？就好像掌柜的能写会算，老齐只会算不会写，是不是他的价值比老齐要大一点？所以我的薪水比你高一些，掌柜的又比老齐高一些，是不是应该的？”

　　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个道理就简单了，你贡献的价值越大，你得到的就越多。所以你现在还不到十六岁，如果你现在勤奋一些，能帮老板娘多赚一点钱，老板娘给你发的工钱就越多。说不定在十八岁的时候，你就能实现理想了。”

　　“可是小许哥他们，还有大饼、板凳…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呢？”听了周易海的话，我觉得他们的愤怒完全没有必要。

　　“笨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价值，价值！”周易海敲了敲我的脑门，“因为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种威胁！”

　　“为什么？”我有点想不通。

　　“那你说说，像我这样的人好招吗？”

　　“不太容易，没有几个人会像你一样拼命干活。”我老实说。

　　“那你说招几个像小许哥、大饼、板凳这样的呢？”

　　“会容易一些。”

　　“你说万一哪天老板娘不高兴了，会让谁走人啊？”周易海问道。

　　我一下子明白了：“会让价值低的。”

　　“嗯，孺子可教也。”周易海哈哈大笑，“所以努力提高自身的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低下头小声说道，他们都还算是我的朋友，周易海这样说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周易海居然同意了我的意见，点头道：“是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会不一样。他们选择每天安安分分做完自己的工作，很正常不过。不过，你不觉得他们每天都在过一样的生活吗？”

　　“什么意思？”我今天收到了太多的冲击，整个价值观体系开始瓦解，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们可能第一天来就是这样生活，现在还是这样生活，就等于把他们来这的第一天生活重复了几百次，几千次而已。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还是愿意每天都不一样，每天都有新的感悟，新的知识，新的能力？”他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

　　把第一天重复几百次，几千次！我的脑袋轰的一下，彻底懵了，心里乱糟糟的。感觉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要做的就是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努力走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被震撼，虽然以后多有震撼的时候，但是第一次是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有的时候在人生道路上，会有这么一次的谈话或者事情来改变你的一生。而恰恰就被我遇到了，周易海的价值论是那么简单明白，但是以我现在的年龄来看，世人又有几个明白。我很幸运的在十五岁就听见了，让我还不成熟的价值观体系重新建立。

　　那时候我的心里不停地有个声音在叫喊，我应该去过新的生活，而不是重复地过着每一天。

　　周易海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阿良，你自己想想吧。今天讲的够多了，也算泄露了不少天机，再多讲的话你就傻掉了。自己去做个选择吧，每一条路都没有错，重点是你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那天不知道怎么走回卧房的，直到躺在床上脑子还是乱七八糟的。小许哥过来问我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迷迷糊糊一个晚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在我哥哥告诉我理想之前，我只是在家里种种田，出来了便做个小二，所有一切都幻觉中，不知何所谓。

　　第二天起床了，我还是不知道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过没有关系，至少我知道该怎么办，周易海是我的榜样，我愿意学着他一样勤奋，然后看看我可以过什么样的生活。

　　大饼他们肯定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但是更为奇怪的是，我叛变到敌营了。因为我开始努力做事，对应着周易海勤奋的标准，一丝不苟地完成我的任务，而且努力去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小许哥觉察到了我的转变，他让大饼私下里把我叫了过去，问道：“你咋了？和那小子一起傻了？”

　　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于是乎我把周易海那天告诉我的价值论说给他们听，我以为他们会和我一样，整个人都会震撼，谁知事与愿违。

　　小许哥冷笑道：“每个月就二钱银子，还想干那么多，吃饱了撑着了。拿多少钱干多少事，不多给我点工钱，我才不会干那些没用的。我看你是中邪了。”

　　我茫然地看看大饼和板凳，我和他们俩的年龄相近，希望他们能支持我理解我。可是我想错了，他们对我是一脸鄙夷，仿佛我就是个叛徒一样。

　　我们不欢而散。

　　后来我渐渐明白周易海的话，每个人的选择都没有错，但是你的选择会让你走上不同的路，也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从这一刻开始，我的选择让我走上了和他们不一样的路。

　　又过了一个月，我慢慢也摸索出一些门道，甚至还有一些客人给我赏钱。只是和小许哥、大饼、板凳却越走越远。

　　“阿良，我要走了！”周易海突然跟我说。

　　我吓了一跳，道：“你要到哪里去？”现在周易海只需要招呼招呼客人，联系联系采买的事情便可，早就不干粗重的活了，为何要走？

　　周易海笑道：“也不算走吧。老板娘在风灵城的那间酒肆生意惨淡，赔了不少钱进去，她想要我过去帮她。”

　　我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白天小许哥冷冷地笑容和大饼板凳欲言又止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他们在后面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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