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洪的历史 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人才从床上爬起。修提早已经出关，众多官员也前来道贺，无非都是些主公大人洪福齐天，锐不可当，高瞻远瞩，鞠躬尽瘁，万古常青。等等，那个万古长青是谁说的？拉出去，让他先长青一下再回来。不要万古了，先常青个三天再回来。

　　陈星云终于看到修提双目睁开的样子，眼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当它相衬在脸上的时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容貌。修提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在陈星云想象中，修提一定是个威严，严肃甚至还会有些凶恶。霸主，难道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称号吗！

　　但是，从修提的眼睛中，陈星云完全看不出来，那是种柔和、充满希望、天真、睿智的眼神。陈星云一瞬间真的明白，一个人的眼睛对外貌影响有多大。如果说闭上眼睛的修提还有一些霸气逼人，睁开眼的修提完全化解了那份戾气，在他身边你会感到如同水一般自然，就像一个老朋友站在你的身边。

　　“两位小兄弟，后面坐吧，前面吵闹一上午，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修提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邀周易海和陈星云一起坐在长空殿后面的凉亭中。

　　两人谢过便随意坐下，周易海更是没有想到修提如此平易近人，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压力。

　　“陈兄弟，我修提能够再次睁开眼睛，要多谢你赠药之恩。”修提拱手道谢。

　　“修提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误打误撞凑了个巧。您老是这么说，我脸都红了。”陈星云笑道。

　　修提哈哈大笑，道：“小子好口舌，我再说就是虚伪了。”说完眼光转向周易海处，打量了一番。

　　陈星云向两人互相介绍一番，并说明了周易海刚来这里，听不懂这里的语言，请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修提笑道。说完挥挥手，旁边一下人端上三杯茶水。

　　“我听说这位周兄弟在集市中遇袭，想了解一下详细经过。”修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陈星云和周易海倒是微微一楞，没想到修提还会注意这些小事。不过转念一想，俗话说的好，天子脚下无小事。

　　于是陈星云把事情的经过从头说了出来，连后来三角眼大哭大闹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修提眼神渐渐转寒，连着冷哼了两声，冷冷道：“街管不过芝麻大点的官，竟然如此徇私舞弊，任人唯亲。那三角眼狗仗人势，还敢打人，胆子不小。”一只手狠狠地拍在石桌上，轰的一声响，倒是吓了两人一跳。

　　修提稍稍沉默一下，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愚以为，在我治下百官多数清廉，百姓多有好日子。没想到，尽然连一个小官都如此胆大妄为。”

　　周易海听到修提如此说，反而劝道：“大人不必太过自责，天下那么多官，大人又不能一个一个管，偶尔有些玩忽职守，依法处理就是。”周易海总觉得在古代社会能有个清官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修提拍手道：“好一个依法处理。周兄弟说的好，就依法处理。”

　　陈星云接口道：“三角眼是街管的外甥，也许街管并不知情。”陈星云一向不喜欢以坏的角度思考别人。

　　修提大手一挥道：“陈兄弟不必为那厮说好话。周兄弟遭遇可以看出三角眼并非首犯，而是仗着人多势众屡次从中收取保护费。那些被收保护费的难道一个没有去街管衙门那里告状？衙门中必然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况三角眼还是他的外甥，舅舅外甥联合，百姓是有苦自知，却没地方申诉，以至于三角眼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陈星云心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听都听腻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了解不了解。

　　修提又叹了口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小小街管都是如此，再大点的官难道可以避免吗？”

　　两人对此也无话可说，依法处理就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了，想再进一步，却也没有头绪。而且两人认为修提能因为这种小事，先想到自责，已经很不容易。以前电视里经常放的清宫辫子戏里，皇帝微服私访碰到不平事，为民做主。对于这种狗血情节，周易海早已嗤之以鼻，所谓的为民请愿不过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亡羊补牢而已，难道真的值得炫耀。而且从骨子里透漏出一个信息，皇帝永远是对的，好的。不好的永远是下面的大臣，贪官。主子是这样认为，奴才也是这样想的。二者配合的很好，很默契。

　　气氛稍稍有些沉闷，周易海想到昨天看的地图，还有一些问题没有了解，此时修提在场，正好一次问个明白。

　　“大人，小子还有些问题想问？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周易海道。

　　“哦，”修提微微一怔，笑道：“有何方便不方便的，尽管说！”

　　“北方洪国乃是唯一大国，然而大人却被称为南方霸主，为何大人有这个称号？”

　　修提盯着周易海看了好一会，眼中慢慢露出笑意，道：“南方霸主？好有霸气的名字，这样称呼我，未免太名不符实了。我修提自问每天还是战战兢兢，唯恐民不聊生，不能过上好日子。”

　　陈星云却觉得有些惊奇，这分明是一个好君主嘛。为何却不自己称王，而要称为洪国的附属国。

　　修提哑然失笑道：“看陈兄弟样子肯定在想，为何我不称王独立。”

　　陈星云也笑道：“修提大人果真好眼力，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

　　“小兄弟过奖了，有此疑问并不难猜，不光是两位，外人也多有此猜疑。”修提道。

　　陈星云颇有些尴尬，如果说外人多有猜测，肯定算是流言蜚语。还犹记得看过历史，曾国藩当时打下南京，有人写了字条建议他称帝，曾国藩当时直接把字条吃下肚子，又说此事不可再提。这种事情一向比较触动神经，而自己在这堂而皇之的问出，不论是从礼貌上还是政治上，都是一个败笔。

　　陈星云刚想收回这句话，修提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不碍事。

　　“两位小兄弟可能初来，不太了解，那我就从头说起。”修提和时千私下讨论过，也认为两人很可能是从扉丁之路过来的，所以要说明此事，就从最早开始说起。

　　“事情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在那时，这片土地上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国家与国家之间连年征战，战火不断导致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各国的君主却享着荣华富贵，交战越多，就越有大批的奴隶被君主贵族收容，奴隶越多战力越强。后来有一个贵族起义，征战二十余年，统一了这片土地，这人就是大洪的第一个国王，轩辕残云。有些立战功的大臣，有些主动投降的小国国王，就被他封为诸侯。在卡布鲁江以南，于是便有了九大诸侯。卡布鲁江以北就是他自己的直辖领土。”

　　“那大人也是诸侯？”周易海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其实我是奴隶！”修提微笑着看着周易海。

　　他两人都修提的话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奴隶？

　　“修提大人，这...这...你真的是...？”陈星云结结巴巴说道。

　　修提道：“小兄弟不必忌讳，我真的是奴隶出身。”

　　“在洪国建立的时候，还有大批的奴隶，洪国并没有还他们自由，而是由现在的诸侯继承。所以不论是卡布鲁江以北大洪，还是卡布鲁江以南的诸侯，都有大量的奴隶。而我是其中一个。”修提喝了喝茶水平静说道。

　　后面的情节，两人基本可以猜测出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周易海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洪国居然是奴隶制社会，这么落后！”

　　“奴隶制社会？”修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玩味好久道：“周兄弟说很准确，的确是落后的奴隶制社会。”

　　“那大人又如何成为主公的？”周易海对这种传奇人生非常感兴趣。

　　修提陷入回忆中，眼神慢慢变得凝重，缓缓道：“洪国并没有什么改变，开始编撰一部《洪范九畴》昭告天下。百姓依旧勤勤恳恳劳作，贵族王族依旧歌舞升平，唯一的好处就是太平了，不会有大的战争。不过，九大诸侯偶尔还有些小的摩擦，不断有战俘、失去土地的农民成为奴隶。贵族不断的寻找刺激，产生了一种残酷的奴隶游戏，数个奴隶在一起角斗，最后活着的那个可以恢复自由。贵族则在一旁喝酒享乐，博弈比赛。”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眼中那无形的哀伤，让两人看了心酸。

　　“奴隶是没有姓，只有名字，奴隶与奴隶结合，他们的孩子到了十岁便被迫离开父母，去接受主人为他们定好的命运。我是个孤儿，我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我的名字是师父给我起的，所以我没有姓。再后来，我得到了自由。那时，南方诸侯和北洪不知因为何事动荡，我趁机在南方起兵，建立了南华。北洪虽然有一些动荡，但是依旧很强大。我只能与他们妥协。他们也承认我的地位。在我的领土里，没有奴隶，也没有贵族，百姓都是自由的人。有一些奴隶逃到我的领土上，在这里定居，他们自己给自己起名，并用名字的第一个字作为他们的姓流传下去。”修提回忆起了以前的战火，荣光，生死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一切。

　　陈星云和周易海不敢打扰，也不想打扰。三人就静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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