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夜

　　“苏大哥，天色已晚，我们能不能在天完全黑之前走出去？”陈星云道。

　　“时间来不及。”苏比一边抬头看天，一边慢慢站直身子：“我们需要在这沼泽里过夜了。”

　　“过夜？！”陈星云差点叫起来，不论是从电视，还是从书本上，黑夜的沼泽如同一个死亡深渊，还是深深地刻在了陈星云的意识中。

　　“对，我们只能在此过夜。”苏比道，“赤蛇说的没错，后面还有追兵。我先前的布置能阻挡他们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长了。同时面对黑夜和追兵，我们生存的概率会太低。在这个沼泽中，尤其是黑夜里，你永远面对着未知。越是了解这片沼泽，越是会对它生出敬畏。”

　　苏比内心中的敬畏，就是对大自然深深的敬畏，绝对不是假的。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又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既熟悉又害怕，敬畏之心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心里。

　　陈星云敲了敲自己脑袋，心里暗叹一声：真是头大，前有狼后有虎。

　　亚米身体微微颤了颤，道：“苏比大哥，那我们晚上住在哪里呢？”

　　苏比猛地停住身形，动了动手，示意陈星云和亚米可以放手让他自己走。陈星云亚米慢慢离开支撑在苏比腋下的身体，看到苏比完全可以撑住才全部放开。

　　苏比向前走两步，抬起手臂指着前方，说道：“那里，就在水里！”

　　陈星云和亚米顺着苏比指的方向远远望去，茂密灌木丛和又有不少的数十棵大树互相遮挡，完全看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

　　“现在是看不到，不过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向前走，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苏比说道，“休息地方当然需要隐蔽，要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岂不是太失算。”

　　“我们天黑前能赶到吗？”亚米看着茫茫的灌木丛发愁。

　　“不会很远，走一走就到了。”陈星云给亚米打气。其实他自己也在发愁，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信心，信心往往可以带来好运。

　　苏比笑道：“真的不是很远，别担心，来吧，我们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做。”

　　陈星云向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稀，也越来越深，赶紧道：“苏比大哥，泥越来越深，会不会陷入泥浆中？”

　　苏比看了看，笑道：“这里的泥浆就这么深了，偶尔会有小坑，我走在前面，你们跟进。”

　　苏比说完，低下头在附近找了一个手臂粗细大小一人高的小树干，让陈星云捡起来给他。苏比接过后伸出手臂把小树干横在胸前，然后才向前走。

　　亚米好奇道：“苏比大哥，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陈星云也在好奇。

　　“你仔细看看我们面前的草丛”苏比指了指前面有几乎有一人高的植物，“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面前的像芦苇一样的植物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前面，每一根都长在泥中，大部分都有一人高，远远望去没有边际。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陈星云和亚米凑近了仔细观察，亚米还是一脸迷惑。陈星云摸了摸这些草叶，恍然大悟。

　　苏比看出亚米的迷惑，道：“陈星云，你给亚米说说是为什么？”

　　“好，”陈星云不怀好意的笑了下，“把你手给我。”

　　亚米忽然脸红了红，还是把手伸了过去。陈星云拉住亚米的手，轻轻地在草叶上划了一下。

　　“啊噢”亚米闪电般缩回了手，明白了刚才陈星云的坏笑是什么意思。

　　“哈哈”苏比也乐得开心，“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看这草叶又尖又细，在叶子两边长了好些倒刺，人走在里面很容易划伤。我们一般都叫它刺芦苇。把棍子横在前面开路就可以少受很多苦了。”

　　亚米轻轻地咬着下嘴唇，白了陈星云一眼，意思很明白：你是故意的。

　　陈星云嘿嘿一笑，冲着亚米眨眨眼，也不道歉。

　　三人一路转了好几个圈来到一条小溪的边上，跨过小溪来到一个矮树跟前，苏比上前按了按树枝，又看了看树根，喜道：“找了休息的地方了，我们还要准备点东西才可。”

　　“真的？”陈星云已经累的走不动了。以前在学校里，陈星云属于那种不经常锻炼体力却很好的那类。（高中也没多少时间锻炼）但是现在却屡屡属于最差行列。

　　“还需要不少工作，我们要把它布置一下才能睡觉。”苏比拍了拍树枝，“夜晚不是很好过的。”

　　亚米道：“公子，你是不是很累了？”亚米皎洁的眼神中流出狡猾的目光。

　　“累？”陈星云摇摇头，“不累，哪里累了！”说着还跳了几下，证明一下。怎么能在女孩面前示弱，陈星云坚持要做硬汉，不过这一跳差点把腰给扭着了。

　　亚米掩口偷笑，报了一箭之仇。

　　“小兄弟，你去找些长一些，硬一些的树枝。”陈星云应了一声后，苏比接着道：“亚米，你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旁边几棵树上的大树叶，那些个树叶都有半个人大小，“你去取点那种树叶，旁边还有一些小小嫩芽，也多摘点。”

　　亚米点点头去了。

　　天色又暗下去不少，能见度已经很低了。晚风嗖嗖的刮着，吹到身上有种冰冷的感觉。“树枝来啦！”陈星云来回好几趟搬运。粗细长短不一样的树干已经堆成一座小小的材堆。旁边也有很多亚米采摘回来的树叶。

　　陈星云擦了擦脸上的汗滴，望着四周已经全黑的沼泽地，黑暗带来更多的压抑和对未知的恐惧。生活在沼泽里的生物黑夜里更为活跃，不停有此起彼伏的“啧啧”叫声。

　　虽然在家里生活比较清贫艰苦。但是和现在相比绝对是天堂。陈星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蚊子，足有一节手指那么长。还有一些不知道的虫子，也是嗡嗡乱叫。

　　“亚米？”陈星云挥手打开一个飞到眼前的蚊子，“苏比大哥呢，蚊子这么多，晚上如何睡觉呀？”

　　亚米蹲坐在树下也在和虫子搏斗，这也她第一次在如此环境下生存，“他到那边去了，还没回来。”亚米对蚊虫也头疼死了。

　　“啊，”不说还好，陈星云发现自己真的是饿的不得了。肚皮立刻出现雷声滚滚。“我才意识到，现在是又饿又渴。”

　　陈星云走到小溪边上，俯下身看了看这并不清澈的水，上面覆盖了不少散落的树叶树枝，陈星云其实明白，这样的水是不能喝的，但实在是难以忍住的饥渴。

　　“使不得，小兄弟。”就在陈星云犹豫间，苏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溪里的水不能喝！”

　　“哎，”陈星云叹了口气，刚才就差一点忍不住了。

　　虽然看不清楚亚米，陈星云知道亚米一定很困顿了，一个小姑娘失血了那么多，口一定会更干，身体一定会更疲乏。有心无力的感觉真难受，陈星云一直想做点什么，却对这种超过他经验的事情无能为力。

　　借着星光，陈星云看到苏比左手拿着好多像棉花一样的东西，右手甚至还有一个铁壶。

　　苏比放下东西走到陈星云的身边，道：“把你衣服脱下来！”

　　“要做什么？”陈星云已经被蚊子咬怕了。

　　“你不是要喝水吗？”苏比狡黠地笑道。

　　陈星云把脱掉的上衣递给苏比，苏比系好袖口和领口，弯腰下去用那衣服盛起大量的水，然后悬在铁壶上，看着水慢慢渗出。

　　陈星云瞬间明白，过滤，这就是过滤。

　　“在沼泽生存并不是很容易.”苏比自嘲道，“我在这里进出了上百次，经历过朋友和敌人的生与死，才有一些活下去的经验。有时放点东西在沼泽里，会救自己一条命。”

　　“亚米，陈星云你们过来。”苏比从腰旁边的袋子里抓出一大把树叶，树叶饱满肥厚。“你们把树叶挤碎涂在身上，苍子树叶气味很浓，蚊虫都会避开。”

　　“太好了！”陈星云和亚米同时叫道。两个人已经被咬的难以忍受。

　　“晚上的蚊虫会更凶残，很多人就是在夜晚失血过多而死。”苏比开始吓唬他们。

　　陈星云和亚米都是心里一惊：这种死法也过于恐怖了，被蚊子咬干血而死。

　　会不会还有什么疟疾？陈星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蚊子是会传播不少疾病。

　　赶快出去吧，千万不能死在这里。陈星云祈祷。

　　“苏大哥，有你在我们怎么会有事。”亚米眼神有点颤抖了。

　　“来吧，我要做点危险的事情了。”苏比边说边从口袋拿出一小块浅色的固体，又拿了点像棉花一样的东西。“把周围遮挡一下，我们要需要生点火。”

　　“那敌人会不会追来？”陈星云吓道。

　　“所以我们要隐蔽一点。”苏比没有抬头，开始在一块较为干些的土地上挖一个坑。陈星云和亚米明白了，一起动手。

　　“小溪里有很多烂枝叶，也许还有动物的尸体。如果贸然饮水会有中毒危险。”苏比解释道，“不少人就这样死去了。”

　　“实在太渴了，我刚才也差点没忍住。”陈星云道。

　　“嗯，很多人在沼泽里迷路饥渴难耐，见到溪水再也无法忍住，却不知最大的危险就在这里。”苏比在坑中堆起了一个小树枝堆，把浅色的固体和棉花一样的东西放在上面。

　　“这是松脂！”陈星云猛然想起，指着那个浅色固体说道。

　　“呵呵，是的。你居然识得这个物体。”苏比笑道。

　　“这有什么用呢？”亚米看到陈星云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我是猜的，松脂很容易燃烧，样子和书上描述的也很像。”陈星云摇摇头，指着那团像棉花一样的东西问，“其他的不了解了。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树绒，缠绕在树干上，是烧火的好东西。晚上睡觉垫在身下保暖也很好。我们的饮水必须烧开了喝，所以得冒险生火。四周都是灌木丛，会是很好的掩护。当然还是有很大的风险。”苏比不愿意把危险说的太重，不想让两人担惊受怕。

　　四周漆黑一片，虽然四周有树木和灌木丛，但是在敌人刻意追击之下，任何一点火光都将是危险的信号。苏比明白，但是如果没有水喝，己方三人是肯定坚持不住。这个险必须得冒！

　　火苗已经由苏比手中的打火石点燃，松脂和树绒加上干树枝很快燃烧，小坑的四周用大树叶遮挡，尽量不让火光泄露出去。铁壶就放在火中央煮着。

　　“把你们脚都伸出来烤一烤。”苏比笑着说道。

　　陈星云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在蹲坐在一边，把脚凑在坑边上烤着。

　　“臭死啦！”亚米装作很臭的样子掩住鼻子。

　　陈星云赶紧把脚缩回来，尴尬的挠挠头，道：“对不起呀，一路走来脚几乎都在泥土中泡着，感觉不舒服。”

　　苏比一边脱鞋一边说道：“在沼泽里泥水路较多，如果不及时烘干，很容易溃烂。这也是沼泽法则之一。”

　　“这么严重呀？”亚米看了看苏比和陈星云，脸上一阵红，只是夜色替她挡住了其他两人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把鞋脱了下来，又用裤子遮住大半只脚，说什么也不肯把脚伸到坑的边上。双手抱着腿，脸却几乎嵌入双腿之中。

　　陈星云也不肯把脚放在坑边上了，只剩下苏比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占有着最好的资源。

　　“咕、咕、咕咕”陈星云肚子不争气了。

　　亚米噗呲笑了出来，掩着嘴笑着看陈星云。

　　“啊，哦，噢...”陈星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昨天到现在就吃一点果子，不饿才不正常呢。

　　看着陈星云尴尬的样子，苏比都忍不住笑了，拍了拍陈星云道：“我刚才忘了拿出来，一路上摘了一些山茄子，能遇上运气真好。”说着拿出几个来，分给亚米和陈星云。

　　陈星云口水都留了下来，拿起一个一口塞进嘴里。好多汁水，溅到手指上，鼻子上，酸酸甜甜的。在陈星云心里觉得天上蟠桃也不过如此。

　　“原来是蓝靛果忍冬！”陈星云说道，“难怪这么好吃！”

　　“蓝靛果忍冬？”这回轮到苏比迷茫了。“你以前吃过？”

　　“恩，小时候吃过几次。蓝靛果忍冬是我老家那里的叫法。”陈星云道。

　　“名字挺好听，我们经常出入沼泽的都叫山茄子。”苏比道。

　　“公子你小时候也去过沼泽？”亚米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是家里人摘回来给我吃的。这种植物不光是在沼泽地，别的地方也有。”陈星云记得小时候是在爷爷奶奶那里吃过，爷爷进山回来的时候偶尔会带上几个给陈星云。

　　“苏大哥，你怎么不吃。”细心的亚米看到苏比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果子。

　　“我已经吃过了！”苏比笑道。

　　陈星云心里一跳，皱着眉头地盯住苏比道：“胡说，你根本没吃！”陈星云根本不信那一套，多老套的情节，早就腻了。

　　苏比和亚米倒是被陈星云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反应这么激烈。

　　“苏大哥，你吃了吗？”亚米受到陈星云启发，也开始怀疑。

　　“你这么知道？”受到两个晚辈质疑，苏比也不再坚持，笑眯眯地看着陈星云。

　　“如果你吃过了，就证明果子很多，为什么只带了四个回来？这果子汁多，如此一来，我们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险生火烧水？”陈星云摇摇头继续道，“饿一些我们还可以忍受，但是没有水我们都活不下去。”

　　“很好！”苏比眼中已经有了笑意。

　　“苏大哥，你当我是朋友吗？”陈星云大声道。

　　“什么是朋友？”苏比盯住陈星云的眼睛，一让不让。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会一起吃苦，一起开心！”陈星云觉得一切就该这么简单。

　　“一起吃苦，一起开心！”苏比低下头喃喃说道，仿佛思绪又跑到二十年前那一刻，又想到了赤蛇，有人也这么对他说过。接着又抬起头，“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眼神中已经有了敬意。

　　“所以这个你要吃！”陈星云把剩下的一个蓝靛果忍冬递给苏比。

　　“我吃！”苏比明白陈星云的意思。

　　“苏大哥，我的这个也给你吧，我吃得少，一个就够了！”亚米也递过去。

　　不管如何，这一顿饭一定是很开心，很开心。

　　“这床怎么样？”陈星云笑着问道。

　　刚才三人把粗树枝交叉着作为一个树上床铺底座，上面铺上一层细树枝，把树绒与大树叶交叉放在上面两层，树床就做好了。

　　亚米站在上面开心的不得了，连说很好很好。

　　“睡吧。”苏比说道，“明天还有不少路要走。”

　　天上群星闪烁，地上夜风吹着草丛莎莎声，甚至还有蛇在穿梭中的嗖嗖声，不过这都挡不住陈星云的困意，刚刚躺下就已向周公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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