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觐见

“怎么回事？是秦国？”楚映心里一紧，秦太子这么记仇？

        来通报的侍卫苦着脸，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扣押流萤的，不是东道主秦国，而是同来为质的魏国。

        事情也很简单，驿站中人捧高踩低，热水先紧着魏国用，明明有剩余，也不肯留给楚国，流萤气不过，便和他们起了争执，不料意外被魏国王女魏姝听到，怒斥流萤不懂尊卑贵贱，直接把人扣了下来。

        侍卫说着，面露哀色。这一下午，他们也琢磨出味儿来了。马车里的瑶姬突然消失，变成了女子装扮的三王子，严将军变的沉默寡言……他们把瑶姬弄丢了啊！怎么对秦王交差？连楚国都回不去了啊！如今不仅性命不保，还要被这样欺侮，不禁更加悲戚。

        “齐国使团住在哪里？”楚映之突然问道。

        “啊？”侍卫明显一愣，怎么突然扯到齐国了？不过恰好他回来时看到了带有齐国标志的马车，离他们楚国住的地方不远。

        “你叫什么名字？”楚映之接着问道。

        “小人田章。”

        “好，田章，这里是十金，你拿着它，现在……不，明日一早，去找齐国使团。就说……说魏国王女横行霸道，独自占了驿站热水和食物，私自扣押楚国侍女，听闻齐国王姬人美心善，特来求救……”

        和秦渊一样，楚映之对各国王室情况了颇有了解，不过秦渊是为了随时掌控各国动态，楚映之是当消遣听着玩儿罢了。

        魏国是秦王后的母国，这次派出的质女魏姝，是王后的亲侄女儿。结合今天误打误撞偷听的那句“王后希望您见一见魏国王女”，楚映之能断定，这魏国绝对是打着和秦国太子联姻的主意来的。而刚好，他还听到那个叫顾钊的侍卫说，齐国和魏国两位王女今天起了争执，所以，齐国也是派出了一位王女齐国王女，也是个闻名的美人儿呢。

        如果齐国也有这个想法，两国王女必然水火不容，借着刚好“偷听”到那句话，楚映之灵机一动，想出这个办法，既不得罪魏国，又能救出流萤，一举两得。

        ………

        翌日一早，楚映之穿着侍卫连夜寻来的男装，混迹在前来觐见的质子质女中。临时找来的衣服宽大，楚映之身体纤瘦，撑不起来，看着就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引来众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结果一看，豁，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仗着一副好皮相，楚映之嘴巴又甜，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尤其是齐国王女齐婉儿，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映之公子当真有趣，以后同在秦国，记得来找姐姐玩儿啊。”

        “这是自然，多亏姐姐仗义出手，救了我那可怜的小侍女，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今日一大早，流萤就被完好无损地放回来，楚映之知道计策奏效了，对齐婉儿格外热情。

        “小事一桩。”齐婉儿不在意地挥挥手，笑的更深了：“那魏国王女未免太霸道，占了东西不说，连人都不放过，啧啧，没有一点儿王室风范。”

        齐国国力强盛，甚至隐隐有和秦国分庭抗礼的意味，所以齐婉儿比其他人更加大胆随性。她此次来秦，意在和秦太子联姻，没想到魏国也有这个打算，论国力，齐远胜魏，可论亲疏，她可就差一截儿了。

        好在魏女魏姝是个蠢货，昨日被她随口一激就气的破口大骂，又做出私自扣押别国侍女的蠢事，正好用来做笺子。她命人把事情添油加醋散播出去，到时候传到秦太子耳朵里，更显得她温顺善良。

        楚映之笑笑，秦太子真是个香饽饽，不知道哪位王女最后抱得“太子”归？讲实话，秦太子那张脸着实俊美，哪天传出来两个王姬为他打起来都不稀奇。要说，这两位，都还没秦太子本尊好看呢，究竟是谁占了便宜？

        楚映之正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礼官尖锐的声音传来，轮到楚国觐见了。

        楚国虽小，但是境内矿产资源丰富，又气候温和，宜种良田，所以十分富庶。因为兵力不强，需要强国保护，自从和秦国结盟后，献上无数奇珍异宝，所以秦王听到楚国的名字时，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过这点微笑，在听到“小子映之，温顺可人……随侍枕席……”之后，瞬间土崩瓦解，龙颜骤变。

        内侍颤抖着宣完国书，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了这位“温顺可人”映之公子身上。

        朝臣们也是惊了，他们没看错吧？这是个男的啊，他们陛下可没有龙阳之好！枕席之间，男子哪儿有女子娇软。等等？仔细一看，这少年似乎长的……还不错？莫非楚王独出心裁，想给陛下尝个鲜儿？

        诸臣神色复杂，一时间大殿安静下来，连一旁的礼官都有些不知所措，想开口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担心陛下真有这个想法，讷讷不敢说话。秦王眉毛高挑，似要开口。

        突然，下面的楚映之微微一笑：“听闻陛下患有头疾之症，父王身在千里，却时刻惦记您龙体安康。我少时曾跟随巫医学过两年本事，对按摩头穴治疗头疾方面很精通，父王派我前来，专门伴君左右，为您随侍枕席。”

        说完，竟然撸起袖子，双手交握，手关节咔咔作响，似乎急不可待就想要为秦王“随侍枕席”了。

        这个貌美的少年。满口楚国的吴侬软语，夹杂着半正不正的秦音，一双圆乎乎的眼睛透着质朴的真诚，像个讨喜的后辈，看着秦王满脸尊敬，倒让人怪罪不得了。

        难道他们都误会了？随侍枕席其实是为了治疗陛下的头疾，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龌龊。至于温顺可人？可不嘛，这满脸笑意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温顺。估计就是楚王不通文墨，不知从哪本书上抄来的溢美之词乱用，才造成了这样的尴尬。要借此说楚国污蔑圣誉，就小题大做了，反而失了强国风范。

        秦王闻言静默了一会儿，威严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末了说道，“映之公子远道而来，便是秦国的座上宾，哪儿有劳烦客人的道理，你且领了礼部文书退下吧。”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把人带走。不知是不是错觉，内侍竟觉得陛下似乎有一丝不舍？呸！陛下可是正经人。暗暗唾弃了自己一把，内侍暗忖想多了，把这位万人瞩目的映之公子带了出去。

        太子秦渊一直低眉敛目站在原地，一眼都没有看向楚映之，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倒是他身后的顾钊面露异色，连着看了他好几眼。

        从大殿上出来后，楚映之长长舒了一口气，摸摸后颈，一手冷汗。别看在殿上表现的从容淡定，实际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生怕别人细纠国书，发现他做的好事。他才十八岁，他还没问清楚王姐真相，他不想死。

        万幸，这关算是过了，他活的好好的，楚国也不会因此被牵连。不知道王姐在楚国怎么样了，知道他这么聪明会开心吗，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奖励他一颗柿子糖？

        想到楚瑶，他心情又低落下来，尽管知道王姐一定有苦衷，可独自一人被抛下的滋味不好受，身边的人心怀叵测，不能信任、费心与各国势力周旋、时刻提心吊胆，害怕国书暴露被杀掉……此时身在异国，看着往来车马，竟有种无处容身的悲凉。

        “可是楚国的映之公子？”

        楚映之回过神来，转身看去，说话的个身材修长的青衣男子，面容斯文俊秀，含笑看着他。

        这是哪国的王子来着？刚才在殿里见过。

        “在下魏国，魏璋。”对方贴心地解释道，缓解了尴尬。

        魏国？楚映之闻言往后推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昨天刚算计了人妹妹，现在就找上门来了，怎么？还想打一架不成？

        “公子误会了，我是特地向您赔罪的。”魏璋笑笑，双手紧握，躬身一拜：“舍妹不懂事，误抓了您的侍女。她知道真相后十分内疚，放回侍女，并且愿意出五金作为赔偿，希望映之公子大人有大量，宽恕她吧。”

        啧啧，听听这说话的艺术，一句轻描淡写的误抓就掩盖了魏姬的无礼恶行，绝口不提“真相”到底是什么。楚映之终于知道魏国王姬为什么这么蠢了，合着脑子都长到她哥哥身上了。

        “好说好说。”他还能说什么，人家姿态都这么低了，他此时再和一个女子计较，反而落了下乘。

        “既然如此，三日后我将宴请宾客，希望映之公子赏脸，到我府上一叙。”

        “府上？”楚映之疑惑，各国质子先前都是住驿馆，等觐见完之后，凭借礼部的文书住进秦国安排的质子府，怎么魏国这么特殊，还有自己的住处。

        “秦王宽宥，若有条件，可允许自行购买宅院。”魏璋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楚映之微微点头，他楚国别的不行，钱不有的是嘛，回头就购置一座别院，省的和别国质子挤。

        答应了魏璋的邀约，楚映之一路上盘算着要购置什么样的院子，不用太大，但一定要干净，远离闹市，最好能有一棵柿子树，不知道秦国的风水能不能长出像楚国那么甜的柿子。

        他兴致勃勃规划半天，终于选出一个合适的院子，结果严正一盆冷水把他浇了透心凉。

        “三王子，咱们……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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