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灭乌 下
乌家大门外是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小广场，金玉色的晶石铺满了广场的地面，在那镶满了日光石雕刻的精致华美的灯柱的照耀下，整个广场金光灿灿，显得格外的绚丽夺目，当然在苍玥眼中这就成了一点都不内敛的暴发户风格。
如今广场上停驻着数百装备精良的修炼者，堵了乌家的正门。朝大开的乌家大门内望去，可以清楚的看见距离门口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十具尸体，不少妄想从正门突围的乌家子弟在刚靠近大门便被立于围墙之上的弓弩队给射杀了，无一逃脱。
此时，刚迈出大门门槛的焱无寂一抬眸就对上了两双充满了激动狂喜仿佛散发着幽幽狼光的眸子，这种好似要将他扒光光吞吃入腹的炙热眸光让他瞬间浑身恶寒，如头炸毛的小灰狼往后急急一退，却忽略了身后高高的门槛，一个踉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栽进门内。
“噗——”苍玥笑弯了眼，但在听到身后广场上的窃笑声时却转头往后冷冷一扫，冻得所有人如被寒风侵体，立马收声止笑。有些家伙笑到一半被硬生生哽在喉里，岔气直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满脸通红。
憋笑憋得脖子都粗了一圈的二乌鄙视的瞟了眼众人，得瑟的甩了甩尾巴，觉得这些家伙都没他二乌大爷聪明，没见大爷他都不敢笑出声嘛！这灰毛小子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家远祖大人的所属物，以他家远祖大人的性子，自己的东西无论自己怎么摔打虐揍，也都容不得其他人取笑看轻半分。
在自家主上面前差点出糗的焱无寂有些小恼火，微扬的发丝下那半露出来的微红耳朵更是让苍玥眼中笑意不止。
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灰色的眸中燃烧着森森怒火蔓延烧向铁氏父子，虽然在看到铁飞后有些诧异，但焱无寂还是怒焰嚣张的冷哼了一声，跃到了苍玥身后站定：“收起你们的眼神，要发情就滚去花街！”自小因过于妖孽的长相而经常沐浴在不怀好意目光下的少年显然将眼前这两位当成某种特殊癖好者了。
好胆！
反应过来的铁银那顿青的老脸让苍玥暗乐，连向来豁达的铁飞都有一瞬的哭笑不得。
在铁银的怒气值还未升到顶点之前，苍玥从二乌身上一跃而下，指了指他手上光芒绽放的宝器一脸好奇的出声彰显自己的存在：“这感应范围有多大？”
那么明显的维护铁银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脸皮微微抽了抽，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腹怒火，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回道：“十丈之内。”边说着一双老眼不由得飘向被双灰少年抗在肩上的女孩。
精神力覆盖了整座乌家大宅，大宅内发生的任何动静都无法逃脱其感知的苍玥十分清楚这个女孩的身份，心中也有了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若成真就有可能留下某种隐患，她自然不会让铁氏父子轻易如愿。于是指向门内同样处于十丈范围内的那堆尸体：“大师的孙女应有二十多岁了吧！莫非就在那些人中？”那几十具尸体中也有不少是慌乱逃窜到这边而被无情射杀的乌家下人。
经由苍玥这么一提示，铁氏父子也有些不确定了，却多少有些抗拒这个可能性，不想得到“人已亡”这个结果。
犹豫了许久，还是铁飞拿过父亲手上的感应宝器，率先走向那些尸体开始翻找验证。看着他从尸体上取血滴在宝器上的验证方式，苍玥眼波微微一动，接过了焱无寂身上的孩子，
这时，刚完成任务回来的乌战带着满身未敛的杀伐戾气出现在苍玥身边，望了眼苍玥手中的女孩，挑眉道：“哪来的孩子？”
站在一旁未动的铁银闻言竖起了耳朵。
“被乌家遗忘在角落的小可怜。”闭气，然后拿出个小玉瓶打开盖子放在昏迷的女孩鼻下让她闻，下一秒，如苍玥所料，她周围三丈内瞬间空无一人。
乌战等人皆是捂着鼻子跳的远远的，紧紧闭着嘴不敢开口说话以免吸入这又臭又呛人的气味。
只有蹄子没有手，捂不了鼻子嗅觉又比之人类更为灵敏的二乌一时不察就遭了殃，跑到一旁不停的打着喷嚏，呛得涕泪横流：“这……这是什么玩意啊？远祖大人……新研制出来的……毒气弹吗？”
“蠢！连闭气都不会吗？”苍玥拍了拍被熏醒同样呛得眼泪汪汪的小女孩，还不忘雪上加霜的损上一句，随即不再理会被打击得差点以头抢地的二乌，低头看向清醒过来的女孩：“名字？”
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女孩冷静的环视了圈四周，毫无情绪的小脸在看到大门内满地的尸体后微微有些发白，眨掉眼眶中被呛出的泪花，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声开口：“我叫妞妞，娘说这是我的乳名。”
也就是说没有大名？
望着女孩死气沉沉的双眸苍玥微愕，没有大名就代表没入族谱，这个孩子……
不动声色的握住女孩的手探测她的身体状况，苍玥的眸中划过了然与惋惜，心中也有了决断。
传音让在后院的乌兰将女孩的母亲带来，看到无功而返的铁飞看向女孩更为火热期待的目光，苍玥示意铁氏父子稍等，牵着女孩走向广场中已摆放好的座位，在正中的主位坐了下来，静等。二乌也温顺的趴到苍玥脚边，闭目陪伴。
慵懒的靠坐在宽大软椅中的纯白少女与脚边优雅美丽的黑色独角兽，这浑身仿佛泛着圣洁光芒的一白一黑在这一片漫溢的血色中构成了一副迷人的画面。
天际微微的翻出鱼肚白，晨雾笼罩大地。
越来越多完成任务的队伍汇聚到广场上，个个带着满身的血气却保持着最高品质的安静。
正对着苍玥座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三层祭台，近百个被封了内力的男女老少被押跪在祭台前，哭泣，咒骂，求饶声响成一团。
南宫明彦和季家家主一左一右坐到了苍玥下首两旁，守卫在封锁线的两家精英也都撤回到广场上，放任了乌城其他势力靠近围观。
示意乌兰将女孩的母亲交给铁氏父子，看到铁飞小心翼翼的抱着昏迷着的苍白瘦弱的女子，划破她的指尖滴了一滴血到宝器上，随即光芒闪耀的宝器瞬间熄灭了一切光辉恢复成原样，铁飞父子立刻欣喜若狂的样子让苍玥摸了摸身旁安静无声的小女孩的脑袋，确认了之前的猜测。
“这小家伙是谁？”南宫明彦疑惑的打量了几眼面黄肌瘦的羸弱小女孩，猜不出苍玥将人带到身边的用意。
苍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跪在最前面的乌敬天和乌天利，直视他们不甘含恨的双眸，清脆的语声带着某种莫测的意味在广场上飘荡开来：“这孩子是乌家弃女，身为乌家少主乌天利之女却自小生活在乌家后院最偏僻简陋的下人房中，而且至今未曾冠姓取名，未入乌家族谱。”眼角余光中映入铁氏父子黑如锅底的神色，苍玥再接再厉道，“刚才我替这孩子检查了下，发现她患有先天性体虚之症，经脉残缺无法修炼，应该是在母体中就被人下了暗招中了某种秘药才导致的。另外体内还堆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暗伤，想来是长期受到殴打虐待造成的。”
注视着乌天利毫不动容，毫不在意，甚至望向女孩那毫不遮掩的如看垃圾和耻辱般的眼神，苍玥笑得越来越灿烂：“只是乌家少主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被他弃如敝履的女儿是九品炼器大师铁银大师的曾外孙女，那被他肆意凌辱践踏并随便丢在角落不闻不问的可怜女子竟是铁银大师失散多年的亲孙女。”
四周的哗然与乌天利惊愕巨变的神情彻底愉悦到了苍玥，她一脸纯良的笑叹道：“如果乌家少主往日对她们母女能有一分的关心，稍微尽到点为人父的责任，想必铁银大师今日必会出手保下你的性命，那到时候必然会跟我们起冲突。而为了宰了你又不树立一位九品炼器大师为敌，我一定会将铁银大师彻底留在乌城以绝后患。到时候为了封锁消息避免引来后续麻烦，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屠城血洗灭了所有人的口了。”
在周围一连串的“嘶嘶”抽气声中，苍玥笑容真挚的表示感谢：“所以……还真得感谢乌家少主你对妻女的凉薄与无情，为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也让乌城少流了不少血，你的这份功德相信大家都会铭记在心的。”
是啊！若不是乌天利对乌壮下手，乌家四长老乌敬以和乌壮也不会成为他们的内应。若不是乌天利主动舍弃了他的继夫人，器宗也不会站到乌家的对立面。
这位乌家少主的确帮了他们不少忙。
听出苍玥话中真意的南宫明彦和乌战等人齐齐递给满脸通红呼哧呼哧急喘气的乌天利一个同情又感谢的眼神，心里却几乎要将苍玥供上神坛了——推波助澜促成这一切的主导者却摆出这种无辜的表情去感谢被她算计到家破人亡的半颗棋子，艾玛呀！好可怕啊好可怕！
铁飞父子的心情万分复杂，苍玥如此直白的假设出的某种可能让他们不知是该气该怨还是该庆幸。
而巧笑嫣然的吐出“屠城”二字的少女也震慑住了不少妄想浑水摸鱼的围观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安静的等待着后续发展。连被押跪在地上哭叫不止的乌家妇孺都胆战心惊的收了声，只余低低的啜泣声沉沉回荡。
或是知道了今日死路难逃，沉默了很久的乌敬天，这位乌家现任掌权者终于掀起血丝密布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南宫明彦，声音嘶哑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乌家与南宫家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更不可能有任何仇怨，究竟是何原因让盘踞于东大陆的南宫家族不惜越界跑到西大陆来对付我金翎乌家？难道南宫家族想在灭了我乌家后再对付其他的一流势力，想独霸上流势力称雄吗？”
南宫明彦眼神一变，这老货是自己要死也想拉着其他人陪葬，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南宫家招祸树敌啊！
苍玥没心没肺的笑开了颜，乐的旁观南宫明彦如何应对。有些担心的季青一瞄见苍玥隐含幸灾乐祸的笑容，也识趣的保持沉默，端着张温和严肃的脸跟苍玥同流合污起来。
啊喂！我只不过刮了你们一层油，分了一块肉，你们至于嘛你们！
——无良盟友袖手旁观甚至有可能火上浇油的样子让我们的南宫少主有些郁卒。
冷漠的眼，邪肆冰冷的微笑，有点憋闷的南宫明彦施恩般的看了乌敬天一眼，开始胆儿肥肥的放雷：“独霸称雄？那么无聊的事谁爱干！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她想让乌家消失，本少不介意尽点绵薄之力。”边说着边将染上温度略含柔情的眸子落定在苍玥身上。
顿时，周围喧哗四起……
这是……当众告白？！
五大一流势力中最为神秘莫测的南宫少主的感情世界耶！这种八卦立马点亮了无数双眼睛。
坐于主位轻抚着手边独角兽的少女让不少聪明人都猜出了她人形灵兽的身份，毕竟一开始那响彻全城的通告就表明了是三方势力对乌家的清剿。
只是没想到这南宫少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看上了基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形灵兽，这份眼光，这份霸气实在让众人叹服。
倾南宫家族大半的力量只为博美人一笑，这气魄，这手笔……
男子或嫉妒或叹服，女子或羡慕或痴迷的眼神点爆全场，而当事人苍玥的笑容却微微扭曲了一下，尤其在瞥见乌兰、乌战等人有些发懵以及南宫家的先天长老们那目瞪口呆的傻样后，低头扶额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挺为友军的智商捉急，南宫明彦用来忽悠外人的话居然会把自己人也套进去，而且貌似还有不少人信了，这真是个悲催的故事。
不好当众拆台的苍玥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看似轻柔实则用力的按下了差点暴起用独角在南宫明彦身上开个窟窿的二乌。
离得那么近，南宫明彦自然察觉到了从二乌那传来的森然杀气，眼皮跳了跳，忽然觉得乌战叫那家伙“蠢驴”还真是没叫错。
本就陷入绝望疯狂的乌敬天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少主三言两语的轻松化解了危机，双眼几欲滴血却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缓缓的移动视线看向将乌家推入尘埃的少女，挺直腰板正气凛然的大声道：“这位大人尊为灵兽森林的至高存在，竟为一点小口角就废掉典家小子此等我人族中的青年才俊，我乌家为姻亲出头讨公道却落个满门被灭的下场，这天理何在？！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乌家灭门事小，可老夫不得不怀疑这是灵兽森林借机向我人族开刀进而进犯我人族的先兆！”
广场上的气氛在乌敬天话落后立时变得有些诡异。
南宫明彦难得用正眼瞧了一眼慷慨激昂的乌家家主，季青也忍不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他们身后的南宫家和季家的修炼者们齐齐用一种看疯子的眼光瞧向乌家的这位掌权者。
——这老货绝对是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的疯魔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言论？！
正当极为容易被煽动，喜欢人云亦云的围观众们即将骚动起来时，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忽然从雪发白裙的少女口中响起，苍玥笑得花枝乱颤，好半晌才揉着肚子止住笑意，朝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的乌家家主一脸佩服的点点头：“真是精彩的表演，你不去当戏子还真是可惜了！”
如此真心实意的赞扬却让乌敬天怒瞪着眼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围绕在苍玥身周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抛洒出同情的目光——真毒！把堂堂乌家家主比作下九流的戏子，乌敬天没被气死还真是坚强！
“本殿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每听到金翎乌家这四个字，南宫明彦总会露出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表情了。”脸上的笑容忽地变得冷然而讥讽，紫金色的瞳眸晕染上深邃幽冷的寒光，不再收敛锋芒的少女在刹那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呵……这话谁都能说，但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显得尤为可笑和丑陋。依靠我灵兽森林的恩赐才从尘埃中崛起的乌家，打着灵兽森林的旗号将灵兽森林谎称为后台才安享了近千年富贵的乌家！忘恩负义、反咬噬主的本事还真是一脉相传。”
“身为一流势力的掌权者会说出这种话，可见近千年的时间你们乌家搭建起来的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中楼阁。我灵兽森林若想占据这片大陆，只需派出与人族先天实力相当的百万中阶灵兽就足以踏平所有人类之居地，还用得着拿你乌家开刀？你未免也太把你乌家当回事儿了！想挑起兽族与人族之间的矛盾，让整个人族为你乌家陪葬？的确是肤浅无知之辈才会冒出来的美妙幻想。这样的乌家，果然是上流势力之耻！”
无数充满厌恶、鄙视的目光随着苍玥的话如刀般的刮向跪在祭台前的乌家众人，乌敬天浑身抽搐着喷出一口鲜血，跪在他身旁的乌天利在众人凌迟般的视线下不由得往边上移了移，埋着脑袋如躲瘟疫般的撇开了老父。
第一道阳光破开天际洒向地面，晨雾渐散，朝阳初升。
“天亮了，忙了一晚上你也该饿了，把该了结的快点了结了，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心满意足的欣赏完乌家家主被气吐血的精彩戏码，南宫明彦懒洋洋的瞥了眼一直站在季家家主身后肃穆沉默的乌氏兄妹，朝苍玥抬了抬光洁的下巴。
后面不少瞧见过苍玥啃着烤串飞来窜去看戏杀人的两家子弟齐齐垂眸低头掩饰脸上抽搐的表情，闭嘴装哑巴。
苍玥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转眼间却注意到站在座椅旁扮木桩的小女孩布满额头的虚汗和有些微晃的身子，却还一脸倔强的逞强不吭一声，扫了眼满脸关切焦灼的望着女孩却非常上道的没过来打扰的铁氏父子，某玥微微一笑，一把将小女孩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出一竹筒凝神静气的天幽泉水塞进她手里让她慢慢喝，随即拍了拍手，待全场安静下来后，双目微寒的直视着乌家众人开口道：“其实这次本殿会出手对付你们乌家，还有另外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乌敬天瘫软着身子没反应，乌天利也缩着脑袋没有抬起头来，只有少数乌家人微抬眼想要死得明明白白。
“乌战，乌兰。将你们父母的牌位放上祭台。”
这在乌家如禁忌般的名字让乌敬天和乌天利父子俩宛如烧了尾巴的猫差点蹦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抬头瞪眼看着一对容貌出众气质夺目的少男少女带着满身的肃杀绕过他们，庄重的走上祭台将两块牌位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祭台最上层。
牌位上的乌天易与季晴岚之名唤醒了无数人遥远的记忆，目瞪口呆不足以形容很多围观者此刻的心情。
而被挑起深埋在心中如同心魔一般的禁忌的乌天利忽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他挣扎着站起来双眼通红的死瞪着牌位上那两个在午夜梦回时才会如诅咒般缠绕着他的名字，紧接着怔怔的看向那对出色的年轻人，尤其是两人身上那毫无掩饰的修为，让他疯狂的摇头嘶吼着：“开什么玩笑！乌战？乌兰？那两个小杂种早就死在血狱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别以为随便找两个人扮成他们就能骗过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看管着乌家众人的季家子弟上前一脚将乌天利掀翻在地，顺便恨恨的扫视了圈同样有些惊愕到无法接受的这些乌家嫡系。
一直隐在暗处旁观一切的乌壮有些颤抖的拉了拉身旁的乌敬以，声音沙哑的问道：“四叔公！那真是小战和小兰？”理智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情感上却有些复杂难言，让他有种逃避事实的冲动。毕竟若真是如此，就等于是这两个让他一直惦记于心的弟弟和妹妹促成了今天的这场灾难，让他成了无根浮萍，从一流势力的大少爷跌落到尘埃，成为挣扎在世间的普通修炼者。
即便他心里很清楚，乌战和乌兰没有错，他们只是报仇，这一切只是一场报应。
“活着就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对出色的少男少女，乌敬以只是轻轻的吐出这么四个字，哀戚沧桑的老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丝笑容。
乌天利的一句小杂种让乌战和乌兰周身气息暴涨，季青几乎捏碎了椅扶手。
“开玩笑？本殿可没这闲工夫跟你开玩笑。”苍玥皮笑肉不笑的欣赏着乌天利的疯癫样，开口压下了众人的怒气，“其实应该感谢你们乌家虚伪的仁慈，将两个五岁幼童扔进血狱而不是当场杀了他们。也是他们命不该绝，正好遇上了闲逛到血狱的本殿，谁让本殿可以无视这世上一切的结界呢，就顺手将他们救出来了。”无辜的笑容，无奈的语气，刺激的乌天利浑身抖如筛糠，随之喷出一道血箭。
好吧！这个也气吐血了！
苍玥笑眯了眼，坦然的接受着众人敬畏的目光，对上乌战漾着丝丝缕缕温软笑意的眼神，弯了弯嘴角，拿出一叠记载着密密麻麻证据的纸飞洒在乌家众人眼前的地面上：“十三年前乌天利买通其亲弟乌家前任少主乌天易的贴身侍从，让他向乌家家主告密诬陷乌天易受其妻季晴岚挑唆意欲图谋弑父，而惧怕于乌天易过于出众的能力与才华，担心失去手中权柄的乌家家主和数位长老顺水推舟的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乌天易头上，在家宴之时毒杀了对亲人毫无防备的乌天易夫妇，并将乌天易一家族谱除名，其一双年幼的儿女流放血狱。”
真相的揭露引来广场上的轰然议论声，指指点点的或不耻或蔑视的眼神让乌敬天的眼神狂乱，脸上的神色频变。乌天利则蜷缩在地上不断的喃喃自语：“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凭什么他的天赋比我好，能力比我强？我才是长子，我才是乌家的继承人！乌家是我的，所以他才该死！该死该死……”
一直稳坐于一旁沉默不语的季青在这时也沉声开口：“乌敬天，今天就用你这一脉所有人的血来祭奠晴岚和天易，用你们的血来洗刷他们多年的冤屈，你们自己去冥域向他们磕头赔罪！”
那原本勉强跪在地上的乌家众人顿时塌了脊梁，吓得软倒在地。
数十个季家子弟一拥而上，一人抓一个，将除了乌敬天和乌天利以外的乌家嫡系众点了穴道，割开四肢动脉后就扔到祭台上慢慢放血。
咒骂、求饶、哭叫声再次凄厉的响起，乌敬天白着脸望向乌战和乌兰，厉声喝问：“我还带是你们的亲祖父，你们难道还敢弑亲？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你们难道想成为乌家的罪人？！”
“抱歉，我们只是父亲的儿女，跟你可没任何关系，也不是乌家人。乌家族谱上可没我们一家的名字，所以请不要凑上来乱攀关系。”乌战冷着脸没说话，紧挨着他的乌兰神色复杂的望着逐渐被血染红的祭台，嘴上却毫不迟疑的回击了过去，“你，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杀害我们父母的仇人罢了！”
最后这句话重重的吐出，她心里骤然一松，脸上的纠结之色全消，脚步沉缓的走向了这个血脉上祖父。
“等等！”苍玥出声叫住了乌兰，并让人封了祭台上众人的哑穴制止了噪音袭耳。
与南宫明彦交换了个眼神，南宫少主微微颌首，离座飞身而上将乌敬天丢上了祭台，同时伴随着飞溅的血花和惨烈的痛呼，众人只看到四道白光闪过，乌敬天的四肢已离开了他的身躯，五块躯干四散着堆在了祭台上。
“你可是答应过将这老家伙交给我解决的，不可以让本少食言啊！”潇洒的飞回座位的南宫明彦笑看了眼怔愣的乌兰，摇着手上的骨扇一派邪肆慵懒的风华惹来围观党中无数女子惊艳痴迷的目光。
回过神的乌兰也终于想起当初苍玥挖坑从南宫明彦那骗来的那个承诺，心中一暖，无声的笑了笑。
最后只剩下一个蜷缩在地上在穷途末路中绝望的瑟瑟发抖，好似精神有些错乱的乌天利，也是十三年前那次事件的主使者，其他人只能称之为帮凶。
这个最大的仇人，乌战是打算自己亲手解决的。但苍玥再次出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苍玥牵着小女孩走到了乌天利面前，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问道：“妞妞，你认识他吗？”
小女孩点点头，脸上无波无澜：“认识，是少主大人。”
“诶？为什么不叫他父亲？或是爹爹？”苍玥微讶挑眉。
小女孩垂下眼，垂在另一侧的小手握成了拳：“他不让我叫，曾经喊过一回爹爹，被打聋了一只耳朵，娘也被迁怒挨了一顿毒打。那回是四叔公看我们可怜，救回了差点死掉的娘，还治好了我的耳朵。”
女孩稚嫩平板且死气沉沉的声音在苍玥通过灵力扩散到整个广场，窃窃私语议论着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皱着眉凝神倾听。不少感性的女子轻呼着捂住嘴，眼里泛起雾气。
铁银和铁飞有些紧张的看着苍玥将妞妞带到乌天利面前，可在听到孩子用平淡的声音所说出的话后，狂怒的火焰几乎焚尽了他们的理智，若不是原本趴卧在主位旁的黑暗独角兽忽然踱步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定会冲上去亲手宰了乌天利。
忽然，女孩抬起头有些紧张的扯着苍玥的手，抿了抿唇，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某种名为忐忑的情绪：“大人，四叔公还活着吗？四叔公是好人，从不欺负人。”
躲在暗处的乌敬以抹了把微红的眼睛，有些欣慰的注视着瘦小的女孩。
“放心，你四叔公还活着。”苍玥安抚的摸了摸女孩干枯的头发：“有人替他们求情，整个乌家除了你和你母亲，也就四长老一脉和乌家大少爷乌壮幸免于难。”
周围气氛顿时震动起来，失血过多双眼失焦的乌敬天在祭台上忽然发出了“喝喝”的粗喘声，随即身体一震，瞪着眼断了气。
缩在地上的乌天利也微微的动了动，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隐在阴影中的表情。
只有乌敬以和乌壮愕然的相视了一眼，没想到苍玥替他们隐瞒下了他们出卖乌家作为内应实该被世人唾弃诟病的事实，心中顿时百般滋味齐聚。
拿出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毒酒，掀开封好的封口，苍玥递到女孩面前：“当年乌天利以一杯毒酒，毒杀了乌家近百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天才，断送了乌家有着无限可能的辉煌未来，更因此为乌家招来灭门之祸。不久前乌天利同样以一杯毒酒想要毒杀有可能威胁到他少主之位的亲生儿子乌壮，只是乌壮命大有贵人相救逃过一劫。妞妞！给你一个替你自己和你娘亲报仇的机会，给这位不肯让你叫爹的少主大人灌下这杯酒送他上路，我就还你一个健康的母亲，如何？”
不想让乌战沾染上至亲的血，不想让乌战有任何给世人诟病的机会，却也不想让乌天利死得太过干脆轻松。
在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时，苍玥就觉得让他死在被自己弃如敝履的女儿手上，才能让他死不瞑目，所以才在小血对这对母女下杀手之际传音阻止。之后出现的铁氏父子实为意外，但苍玥出得起价码，也不怕他们破坏她的计划。毕竟根本不需要接触，她就已发现妞妞的母亲，铁飞找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活不过半年，就是九品丹药也救不回来。只有灵兽森林最深处的那口生命之泉的泉水才能让她得以续命。
至于小女孩的弑父之罪，抱歉，她可不是圣母，身怀乌天利的血脉让她活下来并治好她母亲，她已经是看在铁飞曾经的维护之情上了。
关爱幼崽也不能敌我立场不分不是？
铁飞的脸色有些难看，铁银却沉吟道：“她以后姓铁不姓乌。”没入乌家族谱没大名，就不是乌家人，也算不上弑父。
两人身为先天对生机的感应远远超出常人，即便不是炼药师也察觉到了铁飞怀中女子的身体状况，很清楚生机耗尽是无药可救的，好不容易找到人，能够有一线希望当然想抓住。
明了苍玥用意的乌战忍不住心中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情绪冲击着四肢百骸让他死命的抿住唇抑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某些话语，深深的注视着那道纯白的身影，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娘能不用再躺在榻上？能再每天给我讲故事？”女孩的希望很微小却也很简单，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与之交换的是眼前男人的命，在苍玥点头后，她死寂的眸子泛出了微弱的光芒，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面前的酒杯。
地上的乌天利好似感应到了逼近的死亡，骤然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沁满毒汁的眼睛，吓得女孩往后一退。
苍玥立马出手隔空点住了他的穴道制住了他所有的行动能力，顺便还封了他的哑穴，让他只能看着慢慢凑近的酒杯死命瞪眼，几欲把眼珠瞪出眼眶。
乌战走过来掐开了乌天利的嘴巴，妞妞眨了眨眼，动作轻缓却也毫不犹豫的将杯中毒酒倒进了他的嘴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缓缓蹲在死亡倒计时的乌天利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不许叫你爹爹，其实自从你差点打死娘后，我就没再把你当成爹爹了。我决定把你当成少主大人，可你去年却杀死了小莹姐姐，她是唯一会陪我说话，会用自己的月钱给我买吃的，给娘买药的好人。可我都看见了，我看见喝醉酒的你将路过后花园的小莹姐姐拖进假山后的亭子里，外面守着你的小厮，我只能躲在假山山洞里，听着小莹姐姐的哭声和你的笑声。第二天小莹姐姐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房间也住进了其他的下人，后来才听说那天早上从角门抬出去了一具被撕烂了衣服浑身是伤的女尸，一定是小莹姐姐，是你害死了他。从那天起，我就天天向老天祈愿，希望你不得好死。今天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很高兴，我相信小莹姐姐也一定会很高兴。”
小小的女孩认真的述说着自己的心情，直白的爱与憎让所有的闻听者动容且反思。乌天利瞪视着女孩的眸光渐渐暗淡，那扭曲的脸可见他死得有多么的痛苦，虽未七窍流血但体内内脏融化的痛足以让他铭刻在灵魂中世世不忘。
将小女孩交给忍不住跑过来的铁飞，苍玥迎着灿烂的朝阳伸了个懒腰，朝围上来的乌战和乌兰甜甜笑开：“结束啦！接下来你们有的忙了！”
“是啊！结束了！”乌战眸光深邃的牢牢凝视着苍玥，缓缓勾起一抹清浅夺目的微笑，刚想说什么，边上的乌兰一把挽住自家老哥的手臂轻声插话道：“哥，要不我们先溜吧！被二舅舅抓住做苦力就完蛋了，我宁可每天宰血魔也不想过之前那种天天被指挥得像陀螺转的日子，溜吧溜吧！二舅舅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狐狸啊！”
瞥见走到乌战乌兰身后，虎着脸的季青，苍玥抱住跑过来的二乌的脖子忍笑。
随后，整个广场都能听到季家家主突来的咆哮声：“吃人不吐骨头？嗯？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再跑我就把收尾工作全都交给你去做！”
－－－－－－题外话－－－－－－
终于搞定乌家了，没想到这章码下来超万字了（*^__^*）
困死了，实在懒得捉虫了，有错别字看到的话麻烦大家帮忙捉出来哈~（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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