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必再待在我身边
一叠小白菜，一叠菠菜，还有一叠慕流烟不认识的，这便是二人的午膳。
两人在伙房之外搭了个小桌子，将饭菜端了过去，便安静地享用起来。
净空见慕流烟一会儿功夫便下了大半碗米饭，担心她吃快了噎着，起身回到伙房，端了凉白水来，寺中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也没什么好茶相待，只一碗凉白开。
“谢谢！”慕流烟有礼地接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正好有些渴了。
“净空，你做的斋菜很好吃！”慕流烟不说奉承也不说假话，斋菜确实做的好吃，她再顾不得其它，提起筷子全心吃饭。
“若你喜欢，可以经常到承天寺来，那畦菜园子里的菜都是我自己种的，你想吃什么，我便为你做来。”净空的声音清凉，如清风扑鼻，沁透心脾，慕流烟抬起头看他，怔怔地点了点头。
保不准，有一日，自己为了想尝尝他的斋菜，再来这承天寺。
慕流烟点头，净空很是心喜。
两人将碟子里的菜扫了个光，没浪费半点。
“可吃饱了？”净空问道，若还不够，可以再炒两个，别的没有，菜却全在地里，少不了。
“饱了。”慕流烟起身，很是满足，印象中还没有哪次用膳这么满足过，莫非是因为今日自己生火了，才格外开心？
“你进屋里去歇着，我把碗洗了。”净空收拾了桌上的几个碗，便回了伙房去。
慕流烟在药庐外，见浴桶中瑾一的半个脑袋一动不动，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菜园旁漫着步。
承天寺建在西山不是没有道理，触目可及的景致，令人十分舒适，山树苍翠，空气格外清新怡人，身在其中，生出开阔旷达之感。
刚入申时，慕流烟和净空一起，将瑾一从浴桶中扶了出来，之前还是药草的颜色，此刻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奇怪的色泽，慕流烟知道是毒染的颜色。
净空不让慕流烟再碰浴桶，他自己一人去将这满桶的毒水清理了之后，才回来给瑾一拔针。
将最后一根针收回时，瑾一睁开了眼，一睁眼便是要跳身而起，慕流烟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如今的身体，着实不能那般折腾，慕流烟知道他警觉强，此刻却由不得他。
瑾一醒神，看见是慕流烟，才放松了身体。
他双眼直视着慕流烟，喉中发出沙哑的奇怪声音，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慕流烟不知他要说什么，想必与他的毒有关，“你中的三生苦毒，你该知道。”
瑾一点了点头。
“回幽冥宫？”慕流烟问道。
瑾一摇了摇头。
慕流烟不再说话。
净空不发表任何言论，在一旁细细收起银针。
“那你最多还有十五日可活。”慕流烟毫不留情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得来的却是他的再度点头，没有任何惧怕。
很好，他自己做的决定，慕流烟不插手。
松开压着他肩膀的手，站在一边，任瑾一慢慢坐了起来，净空将他早晨褪下的衣裳递了给他。
“这十五日就是你最后的日子，瑾一，你自去便可，人到最后，总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必再待在我身边。”在他穿衣的空当，慕流烟将话挑明了，希望他好好珍惜这半个月时间，既然不想再回到幽冥宫去，自是将生死看开，好好过完这余下的日子便好了，再跟在自己身边，却是不必。
瑾一穿衣的手顿住，抬头去看慕流烟，却只看到她半边侧脸，呆呆地收回了视线。
“净空，今日实在有劳，就此告辞。”慕流烟抬手一拱礼，净空不收医药费，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只能道声谢，他日有用得到的地方自然尽力，想来也只能虚承这恩情了。
慕流烟干净利落地将两人扔在了药庐里，立即就消失了。
瑾一衣裳尚没穿好，在净空默默出去后，才开始重新动作。
脑子尚在放空状态，没料到慕流烟这就离开，让自己不必再跟在他身边。
是啊，一介残躯，还跟着做什么？
瑾一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来，整个人如丧失了全部生气。
他无声无息离开了净空的药庐，净空看着空空的小院，轻轻道了声阿弥陀佛。
慕流烟按原路下山，经由承天寺，此时来进香的人犹是不少，慕流烟自人群中穿梭而过，红尘飘渺，有几人能近她身旁？
似一缕清风，自由不羁，了无牵挂，庙堂人烟鼎盛，她身似虚无，穿堂而过，无人能触碰到她，也无人能让她留住。
那棵古旧的菩提树下，慕流烟已忘记，曾有一日，有那么一根签文，被她舍入地底。
“流烟！”兴奋而熟悉的声音穿过纷杂的人群传来。
慕流烟在人海中收住脚步，慢慢转身。
一袭冰蓝映入眼帘，慕流烟微微扬起唇角。
一个芝兰玉树快步而来，一个潇洒如风顿住身形。
“玉珩。”未想到，在承天寺遇见。
旁边一个粉色小人儿跳了出来，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道：“慕公子，你怎么也来了承天寺哪？我，我……”
正是简府三小姐简雨凝。
慕流烟还未答话，简玉珩微微打断雨凝接下来的话：“流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了，慕庄主的身子可好些了？今日我是与三妹来还愿的！正巧结束了，一眼便看见你。”
说来也真是巧。
“好些了，我今日是来找净空的，正要下山。”慕流烟如实以答。
“那正好，一起吧！”慕流烟正要下山，简玉珩自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自归尘山庄一别也有些日子了，慕流烟一直没回易安城，他心中颇为牵念。
慕流烟点了点头。
简雨凝在旁边说不上话，掐着自己的帕子，好不忧愁。
简府的马夫将慕流烟的马牵在手中，与拉车的马一起赶了，慕流烟钻进车厢中，简玉珩十分自然地坐在一旁，简雨凝自然是坐在了对面。
她被自家大哥堵了话，此时再忍不住，嘟着嘴道：“慕公子，上回递去归尘山庄的请亲书，它……”
请亲书一事的后续如何，慕流烟毫不知情，只得回了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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